御明市郊的森林里,一个身影在寒雾中踽踽独行。
“灵力反应越来越强烈,应该就是这附近了。”
杨修在一条手臂粗细的溪流旁停下了脚步,缓慢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,潮湿的冷风中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气味——常人无法嗅见的酸腥。
“以木为障,以水为脉么?低劣的手法,但为什么无法追溯到灵力源头……”
他似乎在犹豫着下一步行动,皱眉陷入沉思,远处另一个山脉外传来的嘈杂呼喊声令他有些烦躁。
那是失踪孩童家属的呼喊声和搜救直升机引擎的轰鸣。
数十户人家的子女被拐卖,至今下落不明,而唯一获救的那个男孩,也在今天下午突然宣布死亡。虽然警方第一时间宣布了男孩的死讯,却拒绝了记者的进一步采访,死者家属也缄口不言,但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清楚地感受到,一股压抑恐怖的气氛在死者家属和警员中悄然蔓延。
除了当事人,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看见一具被绷带缠裹严实的小孩尸体被家属快速地抬上了灵车,驶向殡仪馆……
当天晚上,御明市警方出动了全市近九成的警力,以及数架救援直升机,十几队警犬,对那天发现男孩位置的林区进行了地毯式搜索……然而直到凌晨两点,依然一无所获。
杨修站在离人群五公里外的另一片山林中,两片林区之间隔了一条河滩,当时男孩被找到的时候,他正准备离开众人所在的林区,跨过河滩,朝杨修所在的林区走去。
警方判断,男孩应该是从人贩子窝点侥幸逃脱,漫无目的地逃向另一片森林,因此他们将目标区域定在了男孩当时背向的林区,展开了搜救。
“徒劳的努力,只是南辕北辙而已。”
杨修轻轻地呼出一口白雾,继续向前走去,而他的方向,和当天男孩行进的路线完全一致……
男孩不是要“逃离”,他是在“追赶”!有某个东西,在诱惑着、逼迫着他,走向万劫不复的尽头。
“‘爷爷’么?看来是个难缠的老东西……嗯?”杨修回忆着男孩临终时的遗言,眉头微皱,远处的噪音似乎更加嘈杂,中间隐约夹杂着某种奇怪的……笑声?
他放慢了呼吸,环顾四周,宽大衣袖下隐藏的右手拇指轻扣,“咔哒”一声,扳动了某种机关的弹簧。
忽然,他转头盯紧了身后的一棵树,瞳孔缩成针尖大小,眼睛的虹膜中浮现出一个细小的银白光圈。
树后空无一人,但在杨修的注视下,一个模糊的残影像烟雾一样缓缓浮现,聚拢成一个孩童的模样。
杨修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,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对方,但只要对方产生出哪怕一丁点的敌意,两根夹在他指缝中的镇魂钉就会将那道游魂打得魂飞魄散。
“呵呵呵~”
那孩童模样的游魂似乎并不怕他,模糊的五官扭曲出一个怪异的笑脸。它绕过树干,飘向远处,不一会儿又停下,回头看向杨修。
仿佛是在给他带路……
“有意思。”
杨修抿嘴微笑,收起了袖间的暗器,和游魂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,不紧不慢地跟在它身后,朝着山顶走去。
既来之则安之,这或许是敌人的诡计,但如果能就此找到对方的据点,即便明知是圈套,杨修也必须闯上一闯。
更何况,他有着十足的自信,在这灵力等级低微的凡尘俗世,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人能伤到自己。
跟随着游魂前进,杨修明显地察觉到,前方两侧的树木与藤蔓缓缓地挪动了位置,腾出了一条蜿蜒小路,路的尽头在丘陵的顶端,那里正微微散发出灯火的光亮。
一扇铁栅栏门将灯光分割成条条光栅,片刻后,似乎是被风吹拂,铁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,向杨修敞开了怀抱。
孩童的游魂也在铁门打开的这一刻消散了,杨修漫步上前,余光瞥见在刚刚游魂消失的位置,一具儿童的尸体歪倒在一旁的树桩边,腐烂的程度不高,死亡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周。
他的目光顺着自己与孩童尸体的连线望向更远的深林,随后看见了更多的尸体,清一色的孩童,生前由于饱受饥饿,尸体显得骨瘦如柴,但死相却相当地安详,他们或依靠着树干,或躺在灌木丛中,像是睡着了。
杨修不再停留,径直走入了面前这栋洋馆的大门,拇指内扣,打开了右手臂甲中某个机关的保险。
他忽然听见了小孩子的笑声。
“呵呵呵,呵呵呵~”
杨修循声望去,只见在洋馆的庭院中,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孩童正围绕着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互相追逐嬉戏,每个人的小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欢笑。
在他们的不远处,一个西装革履、满头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静静伫立在洋馆的门柱旁,注视着孩子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,察觉到杨修走进了大门,他转过头,用同样和善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。
“哦?稀客,不知阁下光临寒舍,有何贵干?”
“一个路见不平的过客罢了,只是想亲眼看看,那个劫走数十名幼童,让御明市闹得满城风雨的,究竟是何方神圣。”杨修停在离对方十米开外的地方,警惕地盯着老人,“老先生,为何要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?”
“伤天害理?哈哈哈哈……”老人闻言,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,随后摇头笑道,“阁下也是修界中人,怎么还对凡人抱有怜悯?不过是一群抱团的蝼蚁罢了。”
“虽说如此,可我看老先生倒是和蝼蚁们相处得挺愉悦啊。”杨修扫了在庭院里嬉戏的孩童一眼,他的目光似乎有着能穿透灵魂的锐意,几名被他扫视的孩童一哄而散,躲进了草丛中,露出半张小脸,用恐惧又怨毒的目光盯紧了杨修这个陌生人。
月光从云间照射下来,透过孩童们的身体径直映照在地面上,却没有留下影子,这一个个瘦小的身躯,包括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在内,都是半透明的,呈现出若隐若现的朦胧感。
“原来是亡魂么?”杨修想起进门前看到的那几十具尸体,心中恍然,“用外力将灵魂强行剥离出躯体,又用邪术将孩童魂魄炼成小鬼,供你驱使,老先生真是好手段。”
“阁下过奖了,只是些不入流的奇技淫巧罢了。”老人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,道骨仙风的气质让人难以将他和这令人发指的行径联系到一起。
“打开天窗说亮话吧,阁下究竟为何而来?”收敛了笑意的老人目光平静地凝视着杨修,瞳孔中有不详的紫光在闪烁,“能看见无形的灵魂,想必阁下并非等闲之辈,在这个修道者如凤毛麟角的时代,说是好奇的过客,未免太难让人信服。”
“您确实多虑了,在下确实无门无派,只是一介散修,自幼走南闯北,欲拜师却始终不得机缘,无奈只好自学成才。”杨修微微后退,右袖中的手指轻轻拨动了机簧,打开了某个隐藏暗器的保险阀,“此次拜访先生,也是对传说中的炼魂巫术略感好奇罢了。”
“哦,是么……”老人不置可否地一笑,背着手踱步到了离杨修稍远的地方,突然问了一个唐突且莫名其妙的问题:“小友可曾听闻过【华夏两仪】?”
杨修眉头一挑:“不曾,这两仪……指的是哪两派势力?”
“哈哈哈,小友不知,这也难怪,毕竟当今修界已是鱼龙混杂,对往事的记叙早就断了代。”老人爽朗大笑,他的声音宛如洪钟,丝毫听不出老态,“两仪,不是两个势力,而是一个自华夏文明诞生至今,空前强大而又无比神秘的组织,相传,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。”
“原来如此,小生孤陋寡闻了,只是,不知先生提及此事,是何用意?”
“据传,两仪麾下修者无数,皆为中丹境界,其中甚至不乏修成金丹的天人地仙,”老人没有理会杨修中途的插话,仿佛是在自言自语,声音中有着无法压抑的愤慨,“这样的门派,本应肩负起振兴华夏修仙道统的职责,可他们,却选择了最懦弱,最下贱的道路。”
“……”
“就在新华共和国建国的那一年,华夏两仪派遣使者,昭告天下各大门派与散修,勒令天下一切修者,从此以后必须归隐世外,不得显迹于凡间,更不得以道法秘术侵扰凡人,甚至不允许让任何凡人得知修者的存在,违令者,杀无赦!
他们……身为尊贵的修者,居然向卑贱的凡人低头!甚至向同为修者的同胞挥起屠刀。70年来,因违抗他们号令,不慎在凡间暴露行迹,从而惨遭他们暗杀的修者不计其数,让本就稀少的修者人口更是雪上加霜,这一切,都仅仅只是为了维护他们口中的——‘和谐’。”
寒风吹落枯叶,庭院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杂音,只有老人慷慨激昂的演说在空旷的地界上回荡。杨修脸上的凝重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目空一切的淡然,他的精神收束为一缕纯粹的杀意,凝聚在了右臂,以及右臂的护腕中。
“小子,你说你自幼游历四方,修真问道,但你可知,行走于凡间的修者终有一天会被一个黑色的影子盯上,或被打上灵魂的烙印接受他们的监视,或死无葬身之地……”
老人挺直的腰板渐渐佝偻下去,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无力,现在的他,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街道上再平凡不过的老头……
“一个游历凡间十多年的修真者,却声称没有见过两仪的利刃,呵呵呵呵……拙劣的演技!”
无数细如蛛丝的暗紫色纹身从老人皱褶的皮肤上浮现,突然闪烁起诡异的微光,瞬息间,“纹路”的一角突然从皮肤上剥离,像蓄势待发的眼镜蛇一样,翘起了尖锐的前段,陡然弹出体外,化作一条丝线射向了杨修。
“呲!”
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爆鸣,原本平缓流动的空气被忽然刺穿,如毒蛇出洞,紫色丝线的速度迅捷得无法用肉眼看清,其前段锐利的钩吻刺向杨修时发出的尖啸,使人联想到死神之镰。
随后,它便洞穿了杨修身后的大树。
“?!”
察觉到未命中目标,老人猛地转身望去,只见四下空无一人,唯有被刺穿的大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衰亡,他迟疑了一秒,随即立刻反应过来,抬手挡在了头顶,手臂上涌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,在头顶上方结成了一面护盾的雏形,只要再给他一秒的时间,这面结晶化的护盾甚至可以抵挡一发霰弹猎枪的近距离喷射。
但,先前那一秒的迟疑,便已经决定了生死。
当他抬头望向夜空,他看见了一道在月光中起舞的身影,一双冰冷的银色眼瞳,还有一抹黑白交织的残影。
他曾经目睹过一次这样的光景,当黑与白的弧光掠过,师兄的头颅就滚落到了他的脚边。
那是利刃……两仪的利刃!……
弧光划破夜色,为闹剧落下了帷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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